第42章 贾母收权统管荣府1（第1页）

贾琅跟着黑白二使慢慢走远，史平君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世间从未有过绝对之事，是非黑白、对错善恶，都是相对而言的。今日之事，对甄氏来说是绝望，但对贾琅来说却是希望，他本是孤魂野鬼，是史平君当日一己执念给了他生路，他成了贾家的血脉，有坟荧安身、有香火供奉，可入轮回、可再转世，此后生生世世，他都有归家之路。

纵使天命不可违，然大道三千，留有一线生机，变数便由此而生。

这便是心境历练的关键所在了。

想通这一层，史平君忽觉神思清明，仿佛一直笼罩在眼前的迷雾在这一瞬间被清风吹散，她睁开眼，耳边传来甄氏撕心裂肺的哭声。

胡太医唉声叹气地走过来：“太夫人节哀，大太太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劳烦太医了。”史平君按下心头的痛楚，起身道，“她一连失了两个孩子，难免情绪失控，如有不当之处，还请胡太医勿要介怀。”这位是太医院副院正，王氏是拿着贾敬的拜帖去请来的，轻易得罪不得。

胡太医连连摇头，转而说道：“太夫人，恕我多嘴。府上一连失了两个孩子，但丧仪最好不要大办，宫中贵妃娘娘刚生下一对龙凤胎，皇上龙颜大悦，太夫人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啊。”

“多谢胡太医。”史平君眉心一紧，受下了这份人情。

荣府东院，王知晴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等到绣凤回来，忙拉着她问：“东府那边怎么样了？”

“可不得了，大爷没了，大太太肚子里的孩子也掉了，正闹着呢。”绣凤吓得不轻，脸都白了，“我远远瞧了一眼，全是血，大老爷来的时候，红袖姐姐正捧着胞衣出来……”

“还不闭嘴！太太还怀着呢，说话也不避讳着些。”万嬷嬷厉声呵斥，绣凤赶忙闭了嘴，转而又看向失魂落魄的王知晴，紧张地劝道，“太太别自个儿吓自己，左右这事儿与咱们不相干，是曹氏自己犯浑，要寻大太太报仇，从头到尾太太都没有出面过，怎么查也查不到太太头上。”

王知晴却还是不放心，抖着声音道：“嬷嬷不知道老太太的手腕，可厉害着，这两年她虽不大管事了，但府里下人们对她又敬又畏，凡是她开口，绝不敢有人忤逆，今儿个这事闹得太大，保不齐顺藤摸瓜就查到我们院里来，那碗汤，到底也不是大太太让人送去的。”

曹氏自入祠堂后，便一直怀恨在心，哪怕甄氏派人日复一日地磋磨她，她依旧心存希望，想着只要贾赦哪一日回心转意将她接回去，她便可东山再起，是以，祠堂条件艰苦，她也不曾放弃保养自己，依旧是人比花娇。

而王知晴交代万嬷嬷去做的，便是假借甄氏的名义给曹氏送了一碗安神汤，汤里加足了料，曹氏喝过后便毁了容貌——至此，曹氏对甄氏的恨意达到巅峰，千方百计地和孙友力家的搭上了线，将毒计使在了贾琅身上。

王知晴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慌得厉害，原本只不过是想给甄氏找点麻烦，让她自顾不暇，却没想到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竟害了两条性命！

隔间里供奉着一尊观音相，自怀孕后，王知晴每日都要跪拜，以乞求能得一男胎，可此时她却不敢直视观音相，惊惧在心底无限放大，好似下一秒就要被索魂偿命一般，偏这时翡翠来传话，说史平君请她即刻去一趟碧云天，吓得王知晴当场动了胎气。

“好好的，怎么会惊动胎气？”史平君微微皱眉。

“许是听说了大太太的事，有些吓着了。”翡翠道。

“罢了，让她歇着吧。”史平君摆了摆手，转而说起正事，“孙友力家的，都招了吗？”

一旁的琉璃站出来说道：“她骨头软，没挨几下打就全招了，说是因为大太太近来偏宠邱嬷嬷而冷落她，因此怀恨在心，但她一开始并没有把主意打到大爷身上，是曹氏诱劝她，说只有大爷没了，大太太才能想起她的好，像从前那般信赖她。”

“简直荒谬。”史平君啐骂了一声，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背后竟是这么一番无稽的逻辑，“赦哥儿媳妇先前的确很仰仗她，那是因为身边只有这么一位得力的老人，那邱嬷嬷是甄夫人亲自调教过的，赦哥儿媳妇偏宠她，也是因为她得用，跟琅哥儿有什么关系！”骂完后尤觉不解气，“我倒是觉着，邱嬷嬷来了之后，老大媳妇行事作风都稳妥了不少，没有以前那般咋呼了，这孙友力家的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实在是愚不可及。”

“老太太说的是。”琉璃被吓得一哆嗦，忙缩着脖子躲到一边。

琥珀赶忙递茶上来：“老太太别生气，当心气坏身子。”

丹鹤伸手轻抚史平君后背给她顺气，翡翠则说道：“孙友力家的可恨，曹姨娘也不是个好的，她想害大太太可不是第一次了，这次还……”她抿了抿嘴角，撇开忌讳的话，“老太太，这次可不能轻饶了她，不然下次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祸事来。”

“去叫大老爷过来。”史平君道。

贾赦今日难得出门，去了城东看铺子，骤然闻听噩耗，片刻不停歇地赶了回来，瞧见贾琅的尸身后，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魂魄都四散了，这会儿到了史平君跟前，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当日你一时心软，留了曹氏一命，到如今，祸害到你儿子身上，你可悔吗？”史平君也不忍过多苛责，温声道，“今日我再问你，这曹氏，你要如何处置？”

“母亲，我……”贾赦开口便落泪不止，起身跪到史平君跟前，痛哭道，“都是儿子的错，是我害了琅哥儿……”他伏在史平君膝头，哭得像个孩子。

史平君一下下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慰，良久，才开口道：“阿愉一连失了两个孩子，我怕她伤心坏了，想着接过来和我同住一段时间，也好帮她调理下身子，琅哥儿不满三岁，身后事不好大办，你悄默声儿地办，别声张，免得惊动宫里。”她将胡太医说的话告诉了贾赦，“琅哥儿是个好孩子，他定不会怪你的。”

贾赦抬起哭红了的双眼，哽咽着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