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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也能做首领吗?”喜鹊听了这话,眼睛蓦地变亮,期待地看向郗途。

旁边一个?男孩笑着?撞了撞她?的胳膊:“郗氏女郎派遣部曲商户,在三吴施了一年的粥和药,你今日才知道?她?是首领吗?”

“不,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喜鹊瞪他一眼,有些懊恼地驳道?。

毕竟,在郗归之前,并非没有世?族女子施粥施药的先例,只是都?不像郗氏这般频繁,送的东西也远没有这般好罢了。

人人都?知道?,那些贵妇和娘子,之所以会出来露面,与他们这样的贫民停留在一处,泰半都?只是因为要顺着?家中父兄的意思,出来做做样子罢了。

那些粥棚名义?上是由她?们所设,可?却并非纯然出自她?们的意愿。

她?们只是男人们彰显贤德的装点和工具,其善行或是为了给家中男人挣个?好名声,或是为了帮自己抬高身价,以便在议亲时多个?“贤良”的筹码。

喜鹊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揣度他人,行善施德本就是论迹不论心的好事,那些女子总归是帮到了贫苦人家,她?不应这样揣测她?们的动机。

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她?们可?怜,觉得她?们像一群穿着?锦衣华服的精致木偶,只能顺着?丝线的摆布做事,半点没有自己的主意。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怜?

可?郗氏女郎却不同?。

郗将军说,郗女郎是北府军的首领,他虽是男人,虽是将军,却也要服从于自己的妹妹。

喜鹊震撼极了。

从小到大,周围所有人都?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地告诉她?,作为女孩,她?总有一日是要出嫁的,倘若阿耶阿娘始终没有生下男丁,那么,家中的一切都?将属于堂哥堂弟,而非自己这个?出嫁女。

她?是没有家的。

她?只能作一个?暂居在父母家中的客人,等到年龄一到,便出适他人,成为一个?寄身在别人家里的长工,一辈子都?这样奉献下来,永远都?没有一个?归处。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女孩子只要有本事,竟也是可?以做自己兄弟的首领的。

金灿灿的阳光打在喜鹊脸上,晃眼得令她?想哭。

她?确实留下了两行止也止不住的泪水,但?却始终笑着?,嘴角高高扬起。

喜鹊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开心过,她?笑得无?比灿烂,这笑容与接连不断的泪水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让人觉得她?仿佛高兴得要疯掉似的。

她?想,原来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出路,原来女子不是只能一辈子生儿育女,操持家里。

阿娘的手艺根本不输阿耶,可?这十里八乡,却只传扬着?阿耶的好本事、好名声。

自己明明比堂兄聪明得多,可?就因为是女娃,便不能学阿耶阿娘的手艺。

阿耶和阿娘明明心地善良,从不与人交恶,可?却因为没有生出一个?儿子,便要处处为人指摘,事事低人一头。

喜鹊本以为天地之大,处处都?是如此?,以至于不得不做好了有朝一日向这不公现?实屈服的打算,可?郗将军却说,他们只看本事、不论男女。

他说北府军的蒙学招收女学生,说女子也能出将入相、为官做宰。

喜鹊心中第一次萌生了一个?无?比强烈的想望。

她?想要去?京口,想要亲自看那郗氏女郎一眼,哪怕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眼。

她?要看看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变成那般模样。

喜鹊想:“我一定要去?京口,在那里,阿耶阿娘可?以挺直腰杆做人,阿娘也能获得她?应有的名声。”

“而我——”她?想,“我要去?从军,我要进学堂,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好好看看,我文喜鹊,要比那些男人优秀得多。”

喜鹊利落地擦了把眼泪,向郗途道?谢告辞。

她?搀扶着?文叟,在众人的议论中,挺直脊背,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

阳光洒在她?面前的土路上,喜鹊的心简直要比太阳还要灼热,她?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只想尽快回家,尽快前往徐州。

第123章刮目

三吴发生的一切,并未超出郗归此前的预料。

徐州军户的待遇传开后,很快便有勇武之人成群结队地前来投军,想要靠着一身气力和一腔悍勇,为自己搏取一个功名,从此不必再日日下田劳作,世世代代地出?不了头。

东征大军很快便扩充到了一万三千人,他们平叛,剿匪,屯田,分地,怀着一种极高昂的士气,在?一个又一个地方留下属于北府军的印记。

烈日炎炎,郗途刚刚结束一场战事,回到营帐之?内。

帐中寂然无人,他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从水盆中舀出?一勺水,冲了冲手上的血污,然后才一层层卸下盔甲,扯下粘连在?身上的衣衫,狠狠拧掉上面吸满了的汗水和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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