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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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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西波把未婚妻让给好友蒂托,新婚夫妇前往罗马。吉西波潦倒后也去罗马,误以为蒂托不念旧情,只求一死,冒充杀人凶手。蒂托认出他后设法营救,声称自己是凶手。真凶良心发现自首。渥大维赦免三人。蒂托把胞妹嫁给吉西波,分给他许多财产。

潘皮内娅讲完了故事,彼得罗国王的事迹博得大家,尤其是那个教皇派女郎的称赞。菲洛梅娜奉国王之命开始讲道:

尊贵的女郎们,谁不知道国王有钱有势,只要高兴,都能做出一些了不起的事来。对他们来说,豪爽慷慨并不费劲。一个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当然很好,但不值得大惊小怪,也不必大肆显扬。如果做了常人不能做的好事,才值得推崇。国王们做了一些好事,赚得各位交口称赞。如果和我们一样的普通百姓做的事能和国王比美,甚至超过他们,我相信各位更要赞不绝口。因此,我现在想讲两个平民朋友之间的可歌可泣的交情。

凯撒。渥大维(渥大维于公元前四三至前三一年间任罗马帝国三执政官之一,公元前二七年获奥古斯都皇帝称号,集民政宗教大权于一身。)还没有取得奥古斯都皇帝称号,以三执政官之一的身份治理罗马帝国时,罗马有个名叫普布利奥。昆齐奥。富尔沃的贵族有个儿子,取名蒂托,从小颖异。普布利奥把他送到雅典去学哲学,托付给多年好友克雷梅特监护。克雷梅特让蒂托住在他家,和他的儿子吉西波作伴,请了一位名叫阿里斯底波(阿里斯底波是公元前四世纪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弟子,提倡享乐主义伦理原则的克兰尼学派创始人,作者信手用了这个名字。)的哲学家为师。两个青年朝夕相处,情同手足,难分难舍。他们天禀聪颖,开始学习哲学后进步很快,都有了很深的造诣。克雷梅特把蒂托当作亲生儿子看待,怡然自得,这样过了三年。

生老病死谁都难免,三年后老克雷梅特去世,两个青年同样悲痛。克雷梅特的亲友分不清哪一个更需要安慰。过了几个月,和吉西波以及蒂托住在一起的亲戚劝吉西波娶妻成家,并且在雅典城里给他找了一位贵族人家的小姐,那姑娘名叫索弗罗尼娅,年方十五,长得俊俏无比。婚期临近,蒂托还没有见过吉西波的未婚妻。一天,吉西波邀他一起去看看。到了索弗罗尼娅家,姑娘坐在两人中间,蒂托被他朋友的未婚妻的姿色镇住了,觉得她身上无处不美,看得目瞪口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喝彩,不禁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神魂颠倒。两人和姑娘聊了一会儿之后回到自己家。

蒂托独自在屋里时,开始揣摩姑娘的一颦一笑,浮想联翩,越想心头越是发热。他觉察到自己的失态,长叹了几声说:

"蒂托,你这个人太不像话!看你把爱情。关注和希望寄托在谁的身上了?克雷梅特一家对你关怀备至,吉西波和你情同手足,那姑娘是吉西波的未婚妻,你应该像对待自己的姐妹一样对待那姑娘,难道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你爱的是谁?你怎么能一时冲动,把握不住自己?你的非分之想会把你引向何方?你得放明白,认清自己的处境,卑劣的家伙!现在还为时不晚,你得理智一些,克制邪念,在淫欲刚冒头的时候就把它打掉,战胜你自己。即使你有把握,也不能追求不正当的目的,何况你没有把握。多考虑考虑你和吉西波之间的真正友谊吧。你说呢,蒂托?如果你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赶快抛开这种不对头的感情吧!"

接着,他眼前浮现出索弗罗尼娅的倩影,把刚才的想法全部推倒。他语气一变,说道:

"爱情的力量大于一切。它非但能摧毁友谊,而且能打破神圣的伦理准则。父亲爱上女儿,哥哥爱上妹妹,继母爱上继子,这类例子还少吗?爱上朋友的妻子又算什么?比这荒唐的情况数不胜数。再说,我是青年人,青春就得受爱情法则的支配。使爱神满意的事一定也使我欢喜。循规蹈矩是老年人的事,我只能按爱神的旨意行事。那个姑娘的美丽使得人见人爱,我年纪轻轻爱上了她有什么不对?我并不是因为她是吉西波的未婚妻才爱上她。假如她是另一个人的未婚妻,我照样也会爱她。她之所以成为我朋友吉西波而不是另一个人的未婚妻只是命运的安排。她的美值得爱,也不由人不爱。即使吉西波知道了,他也宁愿爱她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他想到这里不禁责备自己,赶快站到相反的立场。他这样翻来覆去,左思右想,一连好几天夜不成眠,茶饭不思,不久身体便支持不住,卧床不起。吉西波先注意到蒂托心事重重,后见他病倒,十分担忧,寸步不离地陪着他,想尽办法安慰他,问他有什么心事,怎么会得病。蒂托东拉西扯不敢正面回答,吉西波看出他没有说实话。最后蒂托搪塞不下去了,泪流满面,唉声叹气地说:

"吉西波,假如不是天主不容,我真想一死了之,因为命运把我带到考验我的品德的紧要关头,而我惭愧得很,发现我的品德经不起考验。我死有余辜,盼望早一点死,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我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所以也不嫌寒碜,把我的卑鄙讲给你听。"

于是他把自己怎么爱上索弗罗尼娅,怎么思想斗争,都告诉了吉西波,承认他害的是相思病,性命难保,说他也明白这种感情是不正当的,因此准备以死赎罪,一了百了。吉西波听他朋友吐露真情,见他痛哭流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吉西波虽然不像蒂托那样为未婚妻的美貌神魂颠倒,但也绝不是无动于衷。他沉吟片刻后,认为当务之急是救朋友性命,而对索弗罗尼娅的爱只能忍痛割弃。于是他也泪如雨下,说道:

"蒂托,你心里有事藏了这么久都不告诉我,岂不是把我当成了外人?如果不看你病成这个模样,我真想责怪你。即使你认为你的想法不光彩,也不该憋在心里。要知道,在朋友面前,不论光彩或不光彩的想法都不该隐瞒。作为朋友,一个光彩,另一个高兴;一个不光彩,另一个可以帮他排忧解难。不过,我们先谈谈我认为眼前更为紧迫的事。你迷恋上我的未婚妻索弗罗尼娅,并不使我感到意外。反之,我倒会觉得奇怪。因为她的美丽和你的格调之高都不寻常。越是超尘拔俗的美的事物越使你钟情。如果你认为爱上索弗罗尼娅是合乎情理的,那你责怪命运把她给了我就有欠公允了。如果命运把她给了别人,你爱上她岂不就自以为是光明正大了吗?如果你像平日那样明白事理,你就应该认为命运把她给了我,要比给了别人好得多。如果别人拥有了她,不管你的感情多么光明正大,那个拥有她的人对她的爱肯定胜过对你的爱。可是换了我,只要你一如既往把我当作朋友,决不会出现那种情况。我们相交以来,什么都不分彼此,我的就是你的。如果我和索弗罗尼娅成了婚,我就不能像在别的事物上那样同你不分彼此了。现在为时还不晚,我可以把索弗罗尼娅完整地给你,我一定这样做。我能问心无愧地为你做到的事,如果不做,我还算是什么朋友?不错,索弗罗尼娅是我的未婚妻,我很爱她,盼望快些和她成亲。不过你更欣赏她,更热切追求美的事物,我一定成人之美,让她成为你的妻子。从现在起,你得往好处着想,振作精神,早日康复。你的爱情比我的深,准能如愿以偿。"

蒂托听了吉西波这番话又高兴又惭愧。高兴的是有了美好的希望,惭愧的是吉西波越是慷慨大方,他越是不好意思掠人之美。他流着泪,颓丧地说:

"吉西波,你真挚无私的感情更使我明白我该怎么做。天主把索弗罗尼娅赐给你为妻,是因为你比我更配得上她,我把她据为己有,天主也不会答应。如果天主认为我配得上她,也就不会赐给你了,这一点你自己和别人都很清楚。因此,你还是遵奉天主英明的旨意,接受他的恩赐,同他为你选择的姑娘过美满生活吧!我命中注定不配有这种福分,你不必管我,让我流泪悲伤吧。如果我能熬过这场悲伤,你可以为我感到欣慰。如果熬不过,我得到解脱也是好事。"

吉西波说:

"蒂托,假如我们的交情允许我强迫你听我的话。照我的意见行事,我不惜使用强迫手段。假如你不接受我的请求,为了好朋友的幸福着想,我使用强迫手段也要让索弗罗尼娅成为你的妻子。我知道爱情的力量是多么强大,也不止一次听说过不幸的情人落到死亡的悲惨下场。你不能克制或者压倒悲伤,而悲伤却快要把你压倒了。我看你这样下去凶多吉少。你如有不测,我很快也会悲痛而死的。因此,即使你不顾自己,至少也应该替我着想,珍惜你的生命。不管你怎么说,索弗罗尼娅一定要归你,因为你非她不娶,而我却可以娶别人。这样我们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妻子易得,朋友难求,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慷慨。我找一个妻子很容易,再找一个知心朋友却难了。我宁肯失去索弗罗尼娅而不愿失去你,何况并不是失去她,而是让她得到更好的归宿,我只是换一个女人为妻罢了。我话已说到这个分上,求你抛开忧伤,放宽心,让我也可以放心。你得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你心上人给你带来的欢乐。"

蒂托心中有愧,迟迟不开口答应娶索弗罗尼娅为妻。但他一方面为爱情所驱使,另一方面也抹不开吉西波的好意,终于说道:

"吉西波,你说我依了你会使你高兴,我却不知道我这样做是符合我自己的心意还是为了讨你欢喜。你的慷慨压倒了我的羞愧,我就依了你。我要声明一点,我这样做非但接受了你所爱的女人,还欠了你救命之恩。你对我的怜悯胜过我对自己的爱惜,我万分感激,有朝一日一定涌泉相报!"

吉西波接着说:

"蒂托,为了这件事的顺利实现,我认为我们应该这么进行:你知道我的亲戚和索弗罗尼娅的亲戚商谈了好久,他们才同意把索弗罗尼娅嫁给我。现在我如果声明不打算娶她,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假如索弗罗尼娅能嫁给你,我也就不担心了。问题是出了这个变故之后,难保她家不立即把她许配给别人,而那个别人不一定是你。那一来,你我二人都落空了。因此,我打算这样办,你看行不行。我仍旧像先前那样积极准备,到时候把她迎回我家举行婚礼。婚礼之后,你悄悄和她同房,这一点我们能办到。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们说出真相。她家同意当然最好,如果不同意,生米已煮成熟饭,无法挽回,只能承认既成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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