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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硬刚(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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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陈仓的皂靴踏上湿漉漉的青石板。楚唐提着羊角灯在前头引路,昏黄光晕里飘着细雪似的柳絮,沾在陈仓肩头金线绣的蟒纹上,倒像是落了层薄霜。

"城主留步!"绸缎庄的刘掌柜提着袍角追出巷口,额角还沾着佛跳墙的油星,"罗家掌控着澧水河七成漕运,便是大凉户部也要给三分薄面。。。"

陈仓驻足回眸,腰间玉珏撞在剑鞘上叮咚作响:"刘掌柜可知本官最喜哪句圣贤言?"他指尖拂过巷口斑驳的"忠孝节义"石刻,"曰:民为贵,社稷次之。"

转过三条街巷,哭声忽如游丝般缠上来。楚唐的羊角灯晃过某处漏风的茅檐,照见个粗布妇人蜷在门洞,怀里搂着个总角孩童。四个短打汉子举着火把围作半圈,领头那个疤脸汉子正用铁尺拍打门框:"李寡妇,你这破屋抵给罗府半年了!"

陈仓抬手示意楚唐熄了灯笼。暗处望去,那疤脸汉子踹翻门前腌菜坛子,酸汁溅在孩童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明日再不交二两银子的利钱,就把你家丫头卖到迎春楼!"

"官爷行行好。。。"妇人护着孩子连连叩首,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上月才缴过三斗谷子。。。"

"谷子?"疤脸啐出口浓痰,"罗三爷今日在鸿运楼被烫烂了脸,这汤药费不得从你们这些贱民身上找补?"说着突然揪住女童发髻,孩子吃痛的哭声惊飞檐上夜枭。

楚唐的软剑嗡鸣出鞘前,陈仓已先一步踏入火光。玄色蟒袍被火把映得金线粲然,惊得几个泼皮倒退半步。

"这位官人。。。"疤脸眯眼打量陈仓腰间玉带,铁尺在掌心敲得啪啪响,"劝您少管罗府。。。"

寒光乍现。楚唐的剑尖已抵住他喉结:"放肆!"

陈仓却摆摆手,俯身拾起滚到脚边的破布偶。那布偶针脚粗陋,塞的竟是晒干的艾草。"小妹妹几岁了?"他半蹲着与女童平视,指尖拂去布偶脸上的泥。

"七、七岁。。。"女童抽噎着往母亲怀里缩。妇人突然认出他袍上纹样,拉着孩子砰砰磕头:"城主大人救命!"

疤脸汉子脸色骤变,铁尺当啷坠地。陈城捡起铁尺掂了掂,突然反手抽在他膝弯:"罗府的狗,也配用官秤?"这一下用了巧劲,疤脸扑跪时正对着瑟瑟发抖的母女。

楚唐剑花一挽,其余三个泼皮的手筋齐齐挑断。巷子里顿时响起杀猪般的嚎叫,惊得临街窗棂接连亮起灯火。

"去年澧水决堤,朝廷不是免了三年赋税?"陈仓展开楚唐递上的借据,墨迹未干处还按着鲜红手印。

妇人泣不成声:"罗家说。。。说免的是田赋,宅税照收。。。"她颤抖着解开衣襟,贴身藏着张泛黄的房契,"这屋原是民妇亡夫留下的。。。"

陈仓接过房契就着火把细看,忽然冷笑:"永和七年签的官契,何来宅税之说?"指尖在"永免赋役"的朱砂印上重重一按,"倒是罗家这印泥。。。"他凑近嗅了嗅,"用的是御赐的龙涎香,有趣。"

疤脸汉子突然暴起,袖中寒光直刺陈仓后心。楚唐软剑如银蛇缠颈,却在收势时被陈城按住手腕:"留活口。"

那柄淬毒的匕首当啷落地,陈仓用铁尺挑起刺客下巴:"北疆的狼头刺青,怎么混进罗府当起狗腿子了?"他靴尖碾碎刺客腕骨时,余光瞥见李寡妇正将女儿往屋里拽。

"楚唐,取二十两官银来。"

雪白的银锭搁在青石板上,映着妇人惊惶的脸。陈仓撕碎借据,纸屑在夜风里如黑蝶纷飞:"明日去府衙重签房契,本官倒要看看。。。"他忽然抬脚踩住企图爬走的疤脸,"。。。哪个敢收这宅税。"

更夫敲着梆子转过街角时,陈仓已走出十丈远。楚唐回头望了眼跪地叩谢的母女,低声道:"主子这般行事,怕是要惹恼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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